牆上的紙蝴蝶 |
看到的還會是一樣的世界嗎?
從一早醒來睜開眼睛,睡眼惺忪地走出家門,街上的行人匆匆,天氣是陰天,有時候會是晴天,快趕不上的交通車而開始有點小跑步,上了車發現原本坐慣的位置已被佔去,只好坐在靠門邊的雙人椅,窗外是已經看熟悉的景色,車子走走停停,好像悶了一肚子氣讓人有點不耐。
一輛公車、一個人、一排房子、一扇窗、五個路口、三隻貓、一個呼呼作響的空調、一道透著金色的陽光,陽光穿過房子透過窗,劃向路口照進了公車,人和貓的瞳孔同時收縮,好重新適應這難得的日光。尋常的事件總在每天的城市裡重複發生,去除了數字的日曆只剩下一疊相似而半透明的薄紙,而薄紙卻像行色匆匆的臉龐,一張張的蒼白望著窗外,從白天到傍晚,也許至少能期待一件不那麼尋常的事情發生。
Liverpool的St. Georges Hall |
於是便從一尊雕像開始,當走進博物館時,如鵝絨如輕羅的淺淺陽光正照進室內,調和的鋪在一座大理石雕像,雕像是一名女子,姿態輕輕的倚靠著臀部下的座椅,身體微微前傾,兩腳懸空卻又富含平衡的伸展,大腿向前而小腿自然往下,右腳從左腳上方勾越了過去,至右腳掌處則弓起腳背讓指頭如輕觸水面,雙腳勻稱的像書法家用毛筆撇捺出永字的最後兩筆,呈現飽滿而不呆滯,蘊力卻仍輕盈的姿態。從腰間向上延伸至頭頂的軸線輕轉,一轉便轉出了巧韻靈動,如花朵綻放,如醇酒入喉,如嫩綠的葉觸碰手心,女子低眉看著腿上的書本,手指掐著髮絲簪起一線柔波。衣的摺痕由腰部向腳踝處延伸,如風吹皺了空氣,絲滑的質感讓陽光最後也只好傾陷,仿佛倚著臉和其對望而遲遲不願離去。
Walker Art Museum中讓人如同啓蒙般的雕塑們 |
雕塑之二 |
雕塑之三 |
而我似乎也是,腦海中的畫面同樣無法褪去。這是第一次意識到雕塑的美,過去只覺得不過是些模仿人的形體的石塊,即便刻得真實,仍舊無法觸動人心,但在那時候打從心裡改觀了,雕塑不像人能夠擁有七情六慾,也無法擁有人身上的獨特的時間感,但相反過來卻成了存在的價值,凝固不動的雕像停在我們極易忽略的瞬間,像以永恆的姿態抓住片刻的時間,一秒成了百年,讓我們始終能在蘊含力量的肌理線條之下,重新去細細察覺,重新將視野範圍裡的全部,成為一種美的片刻的總和。
生命中成了無處不美,雖然稍縱即逝,但創作者無所不用其極,以繪畫、攝影、音樂、戲劇、舞蹈、雕塑、文學以及更多更多的方式,想將這些觸動人心的振動保存下來,寫實主義試圖從華貴中醒來,而印象派在筆觸中找尋光影,浪漫主義歌頌情感,立體派解構後轉過身重新建構,人們試圖從外在與內在的認知中,追尋一種合乎自然的狀態,解放、定義、拆解、實驗、轉換,好像走上了分歧的路口,卻往同一個山頭前進,原來在窗邊寧靜素光中流露的情感,與烏雲裂隙透影出的光出於同一道心中的嚮往,一種從真實至善至美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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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布蘭的畫作的一角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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運河倒影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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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布蘭的自畫像 |
然後我便將旅行時的目光轉往街上垃圾、散亂的樹枝、無章法的塗鴉、嘈雜的聲響以及不具構圖的街景、滿是電線的天空,但卻越去嘗試卻越是貧乏,腦海的邏輯筆直的像條輕易被拆穿的路,而日顯不足的知識則成了一張破掉的網,網不住日益增加的訊息,技法駑鈍如牙牙學步,走得很慢又重心不穩,就好像有話想說卻找不到適當詞語。不過,我想也許說不定大家都是這樣的,在阿姆斯特丹見到林布蘭的畫作中,光和黑暗是繪畫中最大的主題,在關於生平的介紹裡,林布蘭絕對是一個相當努力的畫家,創作出的作品數量驚人而且涉獵廣泛,除了繪畫之畫,也繪製出許多的雕版畫,可以看見其中甚至連一個表情也得親手畫過才能有所體悟,不停不停的去嘗試表達,去試圖接近他想表達的關於世界的樣子。
於是,有點像是頭頂著大球試圖平衡,我也試圖去表達關於世界的樣子,雖然左右支絀捉襟見肘這兩句成語總在困頓時浮現,但是在逼迫自己試著往內再鑽一些時,才赫然發現,才突然理解而想起,當莊子講道,形容道在螻蟻、在屎溺之中的時後,原來滿頭大汗追尋的已只是心的影子,而想要找的早已在身邊,在活著的每一個瞬間的每一個地方,看來問題是多餘的,那座美麗大理石的雕塑重回腦海,如果他抓住了最美的瞬間,那麼,時間仍在繼續的我們,將走下去的每一刻也許也都能夠與美也與道同行,即使繞了一圈以後,我們依然圍著圓心。
香煙 |
(不過,把這篇文章放在心裡時,心裡只有一直默念:「多讀點書吧你!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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